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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秀才老爷 前往荣州(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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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二舅和乌家夫妻是如何说的,之后的三个月里秋东再没被对方骚扰,只封氏一日三餐叫人按时送来,送饭之人默默的来,默默地走,从不在秋东面前说多余的话。

双方似是默认了这种相处方式。

倒是乌追,都不用秋东去打听,他那忘年交老友钱老板每日都乐滋滋的跟他分享最新消息。

据说乌追那日被人发现后丢了好大的脸,即便连夜让二舅打包塞进商队去打杂,还是给奇州城百姓贫瘠的娱乐生活增添了许多茶余饭后的笑料。

而且乌追在二舅商队的第一天就“撒泼打滚”装病,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他全身骨头都疼,连嘴唇也咬破了,着实狼狈,好不真实,吓了二舅一跳,当即让人去找大夫帮忙看诊。

结果大夫请了一位又一位,全都摇头谦虚的表示“在下学艺不精,要不试着吃两剂黄连去去火”,精明的二舅可不就是明白人家大夫说乌追装病了嘛。

有了这一出,即便之后乌追一天三次的“卖力表演”,商队的人也见怪不怪,他们可算摸出来了,这位大少爷确实演技精湛,疼起来比真的还真,但没人搭理的话,最多一刻钟也就歇着了。

钱老板一副十足庆幸的语气感慨:

“我那李家老友此前还为不能与你家结亲颇感惋惜,结果此事一出,再是后怕没有,要真把闺女嫁给那么一混不吝的,才是害了闺女一辈子。”

秋东经过几个月的锻炼,已经能做到一心二用,手下的八股文骨肉匀称,嘴上还能应付钱老板:

“难道不是封二爷送了并州将军府的帖子给李家的缘故?”

他那位二舅可谓说到做到,亲自上李家致歉,将乌植办的糊涂事圆满揭了过去。

钱老板嘿嘿一笑,见秋东小小年纪,心性沉稳至此,心下难免为李家老友可惜三分,这可真是个女婿的好人选,不过转念想想,家里有乌植那么个利益至上的爹,又不怎么可惜了。

秋东完全不知老友心中千回百转,又经三月刻苦练习,他的行文较之以前有了极大进步,没日没夜学习996那浩如烟海的文库中跟科考相关的知识,他觉得再这么下去,万一下回穿到后世,他完全能做这方面的专家,靠吃老本度日。

便是带着如此轻松的心态,他迎来了七月份的院试。

这日一大早,郑氏和谷禾三更天便起来在厨房忙活,谷穗将她从隔壁刘婶儿那里学来的“不传之秘”用上,举着三炷香在院子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虔诚的跪拜,嘴里念念有词。

秋东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偷听,差点没笑出声,只听谷穗一阵儿叨叨:

“请神仙老爷保佑我大哥不风寒,不拉肚子,不犯迷糊,不遇着坏考生,不抽到臭号,不碰见做不出的题目,不挨饿,不受凉受热,毛笔不要坏,砚台不要坏,桌椅板凳不要坏,考卷不要污,灯烛不要灭……”

一阵儿又说:

“请神仙老爷显灵保佑我大哥院试得中,小女子愿每日供奉新鲜瓜果,直至七七四十九天,愿每日清香不断,还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巷子里其他人家,让大家一起来供奉神仙老爷……”

秋东强忍笑意从床上爬起来,没打扰谷穗的作法,毕竟是这丫头日日帮隔壁刘婶儿干活,好不容易才从刘婶儿那得来的秘笈,全是她一片心意。

不过他估摸着,刘婶儿那套秘籍,附近几条巷子的读书人应该早就人手一套了。

单是他撞见的刘婶儿和人嘀嘀咕咕分享这个秘密就好几次。

不仅谷穗神神叨叨,便是郑氏和谷禾,趁着秋东吃早食的功夫,也抽空如法炮制。

秋东仔细一听,嗯,这两人小词儿一套一套的,比谷穗对神仙老爷的要求更多,更具体。

哪个神仙能受得了这烦人劲儿?

一路把秋东往贡院送的时候,谷禾捂着胸口小脸惨白,越是临近贡院门口,越感觉腿软,语气里隐隐带上了颤音:

“以前不知道还罢了,眼下一想大哥马上要参加院试,我这心就跟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似的,两条腿儿也不听话的很,轻飘飘不知道怎么倒腾才好。”

郑氏也没好到哪儿去,跟谷禾手握手,互相搀扶往前走,紧张的直哆嗦。

秋东这个真正要考试的和她们一比,简直淡定的不正常。

他牵着谷穗,兄妹两相视一笑。

谷穗十分霸气的表示:

“大哥你放心考吧,我前日同刘婶儿去庙里求签,庙祝说我求的是上上签,一定没问题的!”

秋东怜爱的摸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这段日子变故频生,家里父兄接连入狱,她日日走街串巷收送衣物,背地里不知糟了多少白眼,整个人瘦了一圈儿,脸上的婴儿肥迅速消失不见。

还得为他科考的事去讨好刘婶儿。

这个谷家最没主见的孩子,仅用了短短三月,便已经能熟练的和人讨价还价,独自在外面帮郑氏张罗生意。

他弯下腰,和谷穗平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等大哥考完,带你去监牢探望谷陶和你两个哥哥。”

早在一个月前,在外跑商的谷田便被商队管事送回来。也是那小子自己手脚不干净,都不用乌植费心网罗证据,现成的把柄一捏一大把,直接被送官法办了。

秋东不掺和谷陶父子的判决,可满足一下妹妹夜里睡觉都惦记的心愿还是可以的。

他第一回在家人殷切的目光中走进考场,他能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比郑氏三人更浓烈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可这份感情,实在难以回应。

各人有各人的道要走,如此远远处着,便正正好。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贡院门口,不远处角落里,丫鬟绿柳小声提醒:

“奶奶,咱回吧,少爷聪慧,连二舅老爷也说他在读书上极有天赋,定能榜上有名。”

大氅下封氏枯瘦许多的身子隐隐发颤:

“回,回去收拾行李,大哥马上就到奇州了,等小东院试放榜,咱们就回荣州。”

回去最好一辈子也别回这充满了不好回忆的地方,或许有些事该和大哥商量一下了。

有些事可以和人商量,有些事却只能自己一个人扛,好比这一贡院的考生。

秋东此时就答题极为认真,前面那么多日子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刻,怎么可能随意对待?

要知道院试只考两考,分别是正试和复试,一场半天,只需一整天就能完成考试,单从这点上来讲,比县试和府试更轻松。

可在场包括秋东在内谁都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跨过了这道坎儿,才算是踏上科举仕途第一步,可以免徭役,可以见县令不跪,即便万一被牵扯进甚么案子里,官府也不能随便动用刑罚。

这也是之前秋东尽量避免和官府打交道的原因,一个小小百姓,见了官老爷动不动就下跪磕头,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适应。

单从刑不上大夫这条来看,就能明白秀才才是步入士大夫阶级的重要标志,童生与之相比,什么都不是。

况且即便是秀才内部也有鄙视链,成绩最好的廪生,官府每月给发粮发钱还能免费入官学学习,次一等增生没粮,再次一等的附生只有入学资格。

也就是说,这一关成绩好的话已经可以享受公务员待遇,不用上班政府还给发工资,节省点完全能做到自给自足的程度。

有些人是冲着只要能考中就谢天谢地的目的来的,可于秋东而言,他看中的是那份稳定的公务员待遇。

秋东作为一个不事生产坐吃山空的读书人,不太想搞其他副业赚钱,就想任性的做一个清贫的,靠读书养活自己的穷酸书生。

想做廪生,还不想太出头,可不就答题得比旁人更辛苦了嘛。

996搞不懂秋东的想法,换场休息的间隙化作一顶荷叶罩在秋东头顶,软趴趴的问他:

“学隔壁刘婶儿家不好吗?刘秀才自打有了秀才功名,就把家里请的厨娘和绣娘全部娶回家,刘婶儿带着几个儿媳妇在家做活,刘秀才在书院读书,傍晚归家,有人做饭,有人伺候梳洗,有人给暖被窝,多快活呀!”

秋东正在慢条斯理活动手腕,闻言一顿:

“你以为刘秀才是瞧中了他家厨娘绣娘的颜色,才动了色心把人纳回家的?真当他对那种日子很满意?”

无形的荷叶在秋东头顶连连晃动,下了一场只有秋东能感觉到的太阳雨:

“当然啦,统还听到刘婶儿偷偷和郑氏嘀咕,说他们家如今的日子有多轻松,让郑氏也提前给你物色几个人选呢!”

秋东对此不置可否。

这事难说的很,因为当前生产力水平低下,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不仅仅是夸张的说法,小地主婆还得每天亲自下地干活。

由此,大部分地主为了不给家里的厨娘和绣娘发工资,会主动选择把对方纳回去,白嫖对方的劳动力。

有劳动力这个胡萝卜在前头吊着,就算厨娘是寡妇,是麻子脸都无所谓,只要手脚利落能干活儿,小地主们还是能安慰自己“没关系,拉了灯都一样”,“反正又不止这一个媳妇儿”。

隔壁刘秀才在没得秀才功名前,倒是想把人家生的平头正脸的厨娘绣娘纳回去,让人家给他打白工,可对方又不傻。眼见他真有了秀才功名后才松口,女方给自己找个可以栖息的地方,刘秀才家里也少了一笔大开支。

算是双赢。

就拿乌家举例,里外有近三十个奴仆,宅子,良田,庄子,商铺,应有尽有。就这,乌植带回去的五个小老婆每日还得按时劳作,或是织布,或是纺纱绣花,总归想在乌家吃饱饭,就得付出相应劳动。

996听的整个荷叶像是得了羊癫疯,疯狂发颤。

秋东气定神闲,总结道: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白得了劳动力,就得付出相应代价,比方说让人家生儿子,他不想生都不行。”

996想象不到宿主被女人绑架去生孩子的可怕场景,再也不提考中秀才后多纳几个女人,让女人养着他,他来吃软饭的话,一个劲儿给他扇风,希望他脑瓜子清明,考个绝佳好成绩。

“人呀,还是靠自己最好,宿主您一定要加油哇!”

“乖。”

秋东也觉得靠自己挺好,他对自己的实力挺有自信。

不过郑氏等人心底没数,秋东考完后愣是没敢在他跟前提一个和院试有关的字眼儿。

这种事不到出成绩,说多少都没用,秋东干脆趁早上凉快,带母女三人去探监。

郑氏为此一大早起来便开始做菜,谷禾跟谷穗将这段时日夜里点灯熬油做的衣裳鞋袜妥帖收拾好。

心里恨的要死,可对方真的落难了,却也没办法什么都不做看着对方受罪,这大约就是血缘亲人吧。

秋东见东西不少,出门雇了辆牛车。

三人拴好门上了牛车,依然心不在焉,总觉得有甚么忘记带了。

“好不容易见一回,下回还不晓得是啥时候呢,一次不多带点,心里不落忍。”

小小的谷穗靠在大哥秋东身上,看着街两边的行人,低声道。

人都讲衙门口朝南开,有钱没权别进来,这话再正确没有,之前郑氏也试图贿赂狱卒,想进去瞧瞧两儿子,结果她的那点钱经过一层层盘剥根本到不了狱卒手里就被瓜分干净了,人家狱卒心气儿不顺,只让她远远瞧了一眼,郑氏连人影儿都没瞧清楚,就被赶出来了。

当时谷禾谷穗也在场,真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咫尺天涯,一堵墙,一道门,却是人为隔开的两个世界。

这回有秋东带路,他舍得花钱,又是个小童生,给狱卒单独准备的酒菜递过去,很愉快的交流了几句,对方就爽快放人,甚至还相当友善的提醒:

“只有一炷香时间,几位还请把握好时辰勿要叫我等为难。”

郑氏激动的手都抖了,万想不到,于她而言千难万难的事在秋东这里竟这般轻松。分明还是上回的狱卒,可这态度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秋东见三人迫不及待,摆手:

“快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反正他是不可能去见那三个晦气东西的。

七八月份的奇州城,早上凉风一吹,正是一天最舒爽的时候,秋东索性寻了个靠树的地方席地而坐。

狱卒见他虽穿一身长袍,却没有读书人那些清高的臭毛病,乐呵呵的叫手下兄弟分了秋东刚递过去的食盒,只拎了一小瓶酒过来,坐在旁边搭讪:

“乌小郎君,我知道您,您可真是这个,厉害!”

朝秋东比个大拇指。

秋东一听这个称呼,就明白乌家那点事早被人背地里嚼烂了。

乌植都不怕丢脸,他更无所谓了。

好笑道:“这厉害,可不是谁都想要的。”

狱卒一想也是,他要是遇着如此倒霉的事儿,怕是早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就疯了,哪里还能心平气和的过自己的小日子,甚至带一家子女人来这地方?

“来一口?”

三两口小酒下肚,就没有秋东问不出的话。

狱卒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谷家父子的情况跟他说了:

“那谷陶估计是完了,做了那等恶事,又有封家和乌家先后在里头使力,虽然送去京城的判决还没下来,可这天气,之前的伤一直没好,还得去矿山采石头,哎……”

估摸着是没几天好活了,即便活着也是活受罪,说不上哪样更痛苦。

“那谷苗和谷田呢?”秋东将酒瓶子递过去。

狱卒轻嗤一声,仰头灌了一口,忍不住摇头:

“住进来头天一顿杀威棒下去,饿上两顿,比谁都听话,偷盗主家财物,数量算不得多,关上一阵子,矿山那头挖几个月石头就该出去了。

这种人我见的多了,若是出去家里人不看牢了,迟早都能成这里的常客,偷鸡摸狗看小寡妇洗澡,就这点出息了。”

这样啊,那可得好好跟郑氏说说,最好直接找个采矿场,让那两人一出狱就直接过去挖石头,反正都干顺手了。

若是两人能在矿场存下娶媳妇儿的钱就让他们娶,存不下就一辈子打光棍儿好了,老了也没人伺候,孤独终老,躺炕上生活不能自理,孤零零惨死了事。

反正别想着祸害郑氏和两个妹妹。

这头秋东想着和郑氏商量,另一头乌家也有人在说郑氏。

封余财,封氏的大哥,一日前抵达奇州城,这位性格憨厚,在封家主要负责打理田产的大哥,一大早听闻秋东带郑氏去探监,气的早饭也吃不下:

“合着我妹子养了她的孩子,如今我亲弟弟还得负教导她生的那蠢货,我亲外甥又一心向着她,不愿她为难,处处替她考虑,可真是占尽了所有好处!

就怕她还不知足,霸着小东不撒手,成日在小东耳边灌输些乱七八糟的耳音,叫小东的心偏着她!”

大哥都能想到的事情,封氏这做亲娘的只会更早想到,她也想不顾一切的将孩子从郑氏身边抢回来,但抢回来之后呢?

那孩子性情坚韧,绝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哄心软的。

何况二哥此前转达的那番话言犹在耳,历历在目。

二哥说小东是真心不愿认她与乌植这对爹娘,他能看得出来绝非玩笑,叫她万不可用强硬手段去逼迫孩子,免得鱼死网破,难以收场。

“小妹知道兄长您是为我抱不平,可咱们将心比心的说,郑氏又何尝愿意养别人的孩子?她相较于我只是更快的认命,知道不管哪个孩子都没有她开口说话的份儿,早早的接受现实罢了。”

封氏忍着心酸,还得在大哥面前为郑氏说好话,免得大哥心里存了疙瘩,在小东跟前表现出来。

封余财皱眉,烦躁的叉腰打转,一张被晒成古铜色的脸上满是不忿: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小东至今不肯归家这点,当真不孝!”

封氏知道大哥性子古板,在家说一不二,他的孩子们都很怕他。生怕他跑去秋东面前说这些,她可是亲眼见过秋东怼乌植的,连乌植那个亲爹都扛不住,大哥真和小东对上,场面简直让她窒息。

当即道:

“大哥,您忘了二哥信中如何叮嘱的吗?二哥叫您收一收暴脾气,若您控制不了脾气,此行就以三郎的意见为主!”

封家兄妹四人,老大封余财也就是眼前这位,性子憨直中带这些古板,主要打理家中田产,老二封余闲,精明干练,封家的生意在他手里扩展了几十倍。老三封余婉,在封老爷子的主持下嫁给了平西将军蓝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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