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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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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暄妍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蚋,倘若不是宁烟屿自小耳聪目明能听八方动静,也未必能听得见。

那幽微曲折的少女心思,让他一瞬洞悉。

她的点头,与风月不相关,她并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应许,而是因为——负疚,才勉为其难。

宁烟屿不自认为是君子,充其量,在这个小娘子面前,也只不过是个梁上君子罢了,干惯了窃玉偷香的勾当,也就不觉得自己趁人之危了。

“好啊。”

他轻松写意的一句“好啊”,却让师暄妍心神绷紧。

抬眸一瞬,瞥见静谧春山之中,月华如银,四下里春丛随风摆动着纤长的叶稍,少年男子眉眼清隽,墨色的发丝垂落了一绺,在鬓角边上,犹如海藻般微微浮漾。

星眸俊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师暄妍简直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了,只好把发热的脸颊又垂下去,根本不敢看他。

宁烟屿握住她的玉白葱根,带她到山脚下,放鹰台后不远的行军帐。

一座如小丘般膨隆耸立的行军帐近在咫尺,溪水映着月光,潺潺地缭绕在它的身侧,军帐中点燃了灯笼,透出明灿的光。

师暄妍任由他拉着手,来到这一片军帐前,她低声问道:“你一早就准备好了吗?”

宁烟屿低头弯下腰身,拨开帐帘,带她入内,边走边道:“是让人在这里一早准备了些东西,师般般,过来喝药。”

看起来,太子殿下真是未雨绸缪。

早在打定主意带她出来骑马时,便把今日要喝的药已经煨在火炉上了。

她被宁烟屿安置在行军床上,一动不动地坐着,因为忐忑,两只悬在半空的雪足一直不停碰撞着。

宁烟屿用干燥的毛巾裹着手,从红泥炉子上把长柄药罐取下来,倒了一些在碗中,药汤呈黑褐色,飘散着一阵阵的苦涩味道。

师暄妍嫌弃苦,直皱眉头,可为了治病,仍是小心谨慎地把那碗药汤端过来,垂眉低首,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只是,也太苦涩了一些。

少女直喝得皱眉头。

等她乖乖把药喝完,宁烟屿低头,握住她的玉指,自她的手指间,塞进了一颗包裹着糖纸的饴糖。

师暄妍放下药碗,摊开掌心,看到这枚晶莹剔透的糖,愣了愣神,眉梢稍凝,又抬眸,看向灯火葳蕤处,姿容若雪的男子。

“吃了,能压些涩意。”

师暄妍听话地点头,撕开糖纸,把那颗糖含进嘴里。

饴糖入口即化,在舌尖上卷起丝丝缕缕的甜意。

停在上方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的身上,师暄妍简直无处安身。

“出去走走?”

帐中委实太过……闷热了些,师暄妍的肌肤都快要透不过气来了,与其在这里继续尴尬地四目相对,倒不如出去走走,师暄妍便委婉提议。

这个建议得到了太子殿下的

支持,于是二人便步出行军帐,走向无边月色下宽阔恢弘的放鹰台。

男人一路始终无话,师暄妍尴尬窘迫,无意识地谈起了放鹰台的传说:“传闻佛陀降生于此,自幼被风吹雨淋,由狼带大。也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有多艰难。佛陀泰然处之,对世间一切仍抱有慈悲之心,割肉喂鹰,终成大道。有时候想着前人苦其心志砥砺修行,便觉得自己确实资历太浅薄了一点,好像浮云遮眼,为些世俗名利缚,只看得见脚下的路,却看不见前方。”

宁烟屿自袖下,握住少女不安搅动的玉指。

她侧身望去之时,少年男子桀骜清冷的侧影,半边藏匿在夜色之中,看得不甚分明,只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那只握住自己的手掌,紧了一些。

师暄妍等着他开口,但宁烟屿却什么也没说。

他知晓她心里的创痛,她恨着那些薄待、甚至苛待她的人,也恨着,造成她十七年来流亡生涯的自己。

他不问,不过是恐惧。

怕她又再说起:“宁恪。我讨厌你。”

这种惩罚对宁烟屿而言,太过残忍了。

所以聪明地,他选择面对这个话题闭口不谈。

终于来到放鹰台上,绿草芊芊,已经足可以没过踝骨,她寻了一块干净的铺就石砖的空地坐下,把宁烟屿的手也攥着,往下扯,他挨着她,一同坐在星空底下,这片寂静得只剩下春风起舞的空地间。

长草拂过脚踝,一寸寸蜿蜒,刮擦着少年男女起伏不定的心事。

宁烟屿看了一眼身旁鼻头有些泛红的师暄妍,将自己外边的锦裘解下,为少女搭在单薄的肩头。

锦裘间有他身上兰草的芳息,也有他身上滞留的体温,便似蚕茧的丝,朝着她的心头缠上来,撩拨着她那颗不安的心。

漫天星子,徜徉在深邃银河,也徜徉在他眼中。

“师般般,”他忽而转眸看向她,在这微风清凉的夜晚,眼眸闪着炙热的光,“你曾经说,从来没想过好活,那现在,你依然坚定于此吗?”

师暄妍一愣。却是没想到,她当时说的一句话,宁恪到现在还记得。

这世上,竟然会有人记得她说过的话。

属实令她有几l分惊异。

不过,她还是坦然地摇摇头:“不坚定了。早在上你贼船的那天开始,我就不那么想了。”

宁烟屿眉眼有些许松动。

她抱住双膝,声音轻轻地道:“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坏。宁恪,谢谢你,没有让我后悔。”

少年的呼吸也一瞬变得灼热,眸中亦有些许情动:“那你过来。”

师暄妍不解:“我不是已经坐在你身边了吗?”

他要她过去,她还能过到哪里去,如何过去?

不待她问,宁烟屿环住了她腰身,在师暄妍肌肤一麻之际,还未曾想到要拒绝,他带着清幽的兰草气息的薄唇,便吻住了她的唇瓣。

不止是他的唇,他的手掌,他的

气息,一切一切,都犹如千百万只蚂蚁般,一点点蚕食着她摇摇欲坠的心。

明亮的月色下,一柄长杆宫灯歇在两人的脚边,照亮着放鹰台一隅。

春草摇曳的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像极了此刻两人的心跳。

月光照着少女雪白的玉颊,也照着她延颈秀项下,逐渐没入兰苕色绣清水芙蓉的小衣里,曼妙玲珑的曲径,若隐若现,细看来,那是被两簇春山撑开的一线深渊。

渐渐地,这吻变了味道。

少女躺在了放鹰台上,十指被他强迫着紧扣。

一只手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长草在春风的怂恿下,一次次地逗弄着她的颊、发丝,和身后的肌肤,卷起丝丝的痒意。

师暄妍的喉舌微微发烫。

她发现如此这般,好像也……并不讨厌。

轻细的猫儿似的呜咽过后,少女的眼窝重新如清池般,蓄满了泪水。

宁烟屿亲了亲她的脸颊,居高临下地看她,轻声笑:“师般般,这样才叫坐在我身边。”

师暄妍口干舌燥,早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若是能说话,也必然是骂他的话。

小娘子声线柔软,他未曾告诉她,她骂他时,也很动听,很撩人。

如瀑的青丝,搭在身旁青草上,被月光覆上一层柔和的银色。

风一阵凄紧,卷得长草急促地摇晃起来。

柔和的叹息响在草叶深处,犹如弱小的虫豸蛰伏其中跣足而歌。

那歌声很遥远,唱的不知是什么曲,像是琴曲,又像是舞曲,单调,但并不刺耳,反而十分柔软,细听来,还有些许的哑。

扫荡着琴弦的那只手,动作渐渐多了几l分急躁。

九天之上皎白幽邃的月光,犹如佛陀慈悲的凝视众生的眼目。

春风狠烈地撕扯着这片寥廓旷原,放鹰台下,溪水闪着粼粼的月光,涓涓地缭绕过长台,涌向夜色中水天相交的深处。

宫灯被大掌不留神间扫落了,不知落在那里,风吹过,灯火灭了。

周遭是黑黢黢的,很安静,阒无一人,唯独彼此交换的呼吸,仍清晰无比。

春丛之中,栖着一双蝶,振动着翅膀,彼此用纤细且长的触角一次次试探相交。

鸳鸯藤爬满了木架,那架子很高,摇摇晃晃、忐忐忑忑地立在风里,也逐渐有了倾塌的趋势。

终于,月亮藏进了云端,草叶间轰隆一声,架子倒塌了,发出了一声哀鸣。

“师般般。”

耳中落入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

心弦断了。

她艰难地要爬起来,却再也爬不起来,齿尖扣着朱唇,看着他时,目光之中有些许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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