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杨柳之争（1/1）
云洲的大多数地方都有着“夜不闭户”的习俗，不是说每家每户都会通宵达旦，夜不长眠，而是这里的集市往往不分昼夜，哪怕像天水城这样的小地方，也不难看到满城灯火的壮丽景象。
天水城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色，这里的灯火格外明亮，灯笼的种类繁多，比起云中城的上元节灯会也不遑多让。除了参差不齐的酒楼茶艺灯火通明，稍微殷实一些的人家都会在门口高高挑起两颗锦织长灯，若是到了小门小户，就用上稍暖色的宣纸做成大小不一的灯笼挂在墙头。
一名锦衣女子提着老旧的竹织灯笼，侧着身子轻轻倚着光滑的廊柱，秋水长眸明媚动人，脸上却挂满了愁容，明显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小城小郡的独有风韵。女子轻轻叹息，好似在自言自语，语气有些幽怨，“云洲的江湖帮派多如九毛，几时轮到咱们出头了？老老实实在天水城呆着多好，他们要争就让他们争去，非要跟着瞎掺和，一幅慷慨就义的死样子！”
女子身后站着一位枯槁老者，因为天色太暗看不清长相，轻声回答道：“我已经派人过去接应了，事已至此，军师不必太过忧虑，帮主是喜欢直来直去，不擅常与人勾心斗角，也不懂得看人脸色，很多道理，你跟他说了也没用。其实我觉得，这也是帮主的优点，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鱼龙帮不照样蒸蒸日上吗？”
枯槁老者同样无心赏景，只是在眺望远处，“风起于青萍之末，不会只刮风不下雨，军师应该也感觉到了，此次九帮会晤，云洲可能要变天啊！”
女子心知肚明，却还是问道：“你是说云中城的那几大家族？”
枯槁老人不急不缓的说：“杨、柳、石、白四大家族，白家已经逐渐没落，不值得一提了，要不是新出了一位天才剑坯，估计连屁股下的那张椅子都要给人抢走了。石家只是商贾世家，已经很久没动静了，今后的云洲，还是得看杨家和柳家。”
“柳家暗中谋划多年，已经占据了很大的优势，应该是要摊牌了。如今柳家一日胜过一日，各地的势力都倾向于柳家，白家亦是依附于柳家，现在连手都伸到天水城了，可真是不挑食啊！此次棋剑书大会，听说还有一场额外的赌约，那位柳家雏凤肯定不会留手，等他打败了杨家的传人，再给云洲吃一粒定心丸，柳家也就能顺势夺回霸主地位，到时候我们鱼龙帮等着锦上添花便是了，以军师的聪慧，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女子仍是没有起身，轻声问道：“那依你看，杨家有几成胜算？”
老人只是缓缓举起了三根手指。
女子讶异道：“三成！杨家在云洲称王称霸了这么多年，竟然连五成的胜算都没有？世人都称杨烨是文武全才，此次若是被柳家连根拔起，岂不是要滑天下之大稽！”
这枯槁老者倒是没怎么落井下石，反而有些惋惜，“杨烨确实可做天下雄主，这一点毋庸置疑，他曾经凭借一己之力，让所有的云洲人脸上贴金了好多年，你们年纪轻，不知道也正常。只可惜，世人再也无法目睹他当年争胜的风采了。也或许，他是真的累了，两个天赋异禀的女儿，一个不幸早夭，一个远赴中神州求学，剩下一个不成器的嫡长子，也差不多耗光了所有人的耐心，云洲能等二十年，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老人依稀记得，在那个永安四年的冬末，一个生长在北方的年轻人，把全天下的年轻俊彦踩在脚底，说出了一段振聋发聩的声音，“你们最好别小瞧云洲人，我跟你们说，云洲人也瞧不上你们，你们不就是长得白一点，腰包鼓一点，境界高一点吗？原来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还不如我们这帮云洲蛮子，谁说云洲没有武神，我就是啊！”
大概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金龙啸，天下傲”这六个字被载入史册，传遍天下。
“一个家族后继无人，真的是致命伤啊！”老人轻声叹息。
女子皱眉道：“那这么说，杨柳两家终于要撕破脸皮了吗？我真想不明白，那些家族争来争去，到底在争些什么？这战端一开，不知要连累多少无辜的人。柳家也好，杨家也罢，谁来领衔云洲都没关系，只要不牵扯到鱼龙帮...”女子沉默了片刻，接着说：“他去云中城之前，我便考虑过让鱼龙帮散去一部分势力，避免卷入这场家族纷争，可某人倔得像头牛，就是不听啊！”
枯槁老人突然焕发神采，嗓音也提高了几分，感慨道：“不听？他没听你的？这小子，出息了啊！”
不等对方反驳，老人立马补充道：“这的确实个好办法，杨柳两家底蕴雄厚，若是真要拼个鱼死网破，鱼龙帮想要装作看不见，其实很难呐！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可他要真听你的，那就不是他了，鱼龙帮是他的心血，全靠他一点一点发展壮大，他哪里舍得？他肩上的担子，其实很重很重了，...，不过还好，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鱼龙帮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底，也不谁想吃就能吃的掉，再说了，有那么多的灵元境高手，还有军师的锦囊妙计，自保总归没有太大问题。”
女子嘴角微微翘起，语气却略显愤懑，“他就是死脑筋，一点不知道变通，还老是跟人义薄云天，都恨不得自己是一方圣人。常言道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啊！鱼龙帮想和柳家掰腕子，还是太早了。可你看咱们这位帮主，做起事来根本就没考虑过后果，刚遇上他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他这臭脾气，迟早要摔个鼻青脸肿才好！”
“柳家怎么说也是名门望族，不奢望他们能有什么大家风范，想必吃相也不会太难看。我看帮主此行，肯定是为了表明我们鱼龙帮的立场，两边都不帮，两边都不得罪，保持中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同时也为那些举棋不定的势力做表率，如果他们不跟着捣糨糊，事情就会简单很多，至于帮主，以后就看军师怎么教了！”
女子想要出声辩解，枯槁老者突然转移话题道：“鱼龙帮今天挺热闹啊，进来了几只老鼠，有意思！”
“我已经让少清过去了，怎么，老徐你也要去凑凑热闹？”
这枯槁老人没心没肺的说：“年纪大了，也没个知心人暖被窝，实在是睡不着啊，折腾一下身子骨也挺好。”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经渐渐远去。
女子抬头看了眼夜色，将灯笼换到另一只手上，起身缓缓走下台阶，月明气清，自然遮掩不住女子的婀娜身段。她突然停下脚步，嘴角翘起，语气无可避免的透着一丝妩媚，“两只小老鼠，倒是不笨嘛！”